嵇康之死可谓泽被后世,后代士人从其中汲取精神力量,以保证自己人格的独立,甚至成为某些士人生存下去的精神支柱。但士人同时也看到,士人的独立是有一定的“度”的,超过了这个限度就无法生存下去,因此也迫使他们寻找更为切实的途径来实现自己的价值。嵇康之隐实在是以隐作为反抗的方式,以丘壑皋壤、山林泉石为反抗的据点,此类隐士的真正意图是要建立一个符合自己理想的社会。他们的隐逸活动具有极其丰富的精神价值,中国的人文精神的承继、文化理想的存续,倒有一半应该归功于他们。
东晋至南朝结束这一阶段,名士的代表人物非陶渊明莫属。他生活在一个“乱”与“篡”的时代,抱负和理想尽皆付诸东流。陶渊明不断出仕,又旋即辞官,这一事实就足以证明他对现实的不满和不适应。萧统《陶渊明传》记载:“会郡遣都邮至县,吏请曰:‘应束带见之。’渊明叹曰:‘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!’即日解绶去职,赋《归去来》。”我们可以从中看到陶渊明屡次去职的根本原因,而他的《归去来兮辞》更从生活情调的深处说出了这一点:
归去来兮,田园将芜胡不归!既以心为形役,奚惆怅而独悲。悟已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,实迷途其未远,觉今是而昨非……富贵非吾愿,帝乡不可期。怀良辰以孤往,或植杖而耘耔。登东皋以舒啸,临清流而赋诗。聊乘化以归尽,乐夫天命复奚疑。